“我理解。”喬淺初道。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沒有經歷過這些，怎麽會理解……謝謝你，淺初，你能聽我說這些已經很好了，我不知道應該和誰說。”馮桑桑整理好了情緒，重新給了喬淺初一個笑臉。

“沒有經歷過……”喬淺初喃喃地重覆了一下這些話，有些覆雜地笑了一下，道：“並不一定要經歷過才能理解，你信我，這些決斷最終還是要自己做。”

“嗯。”馮桑桑使勁地點著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坐在謝雅棠病房外的穆南煙終於被一陣鈴聲拔出了思緒。他掏出手機，看見了來電顯示是謝西恬。

“餵。”

“餵，你在哪兒？”謝西恬問。

“說正事。”穆南煙道。

“警方已經立案了，我不信這次抓不了顧琳琳，她逃再遠也沒用，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那些事就交給你了，我沒什麽不放心的。”穆南煙道，站起了身，往喬淺初病房的方向走去。

“我還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穆南煙嘴上問著，心裏已經有了底。

謝西恬想和他談的話題，從小到大無非就是兩個，穆家，和柏蕊。

“關於柏蕊。”謝西恬道。

她在試探。感情發展到這一步，她是穆南煙和柏蕊十年感情的見證人，那時候穆南煙陷得有多深，她是看在眼裏的。而柏蕊到底做了什麽事情才會讓穆南煙徹底死心，她雖然不知道，但也不是沒法猜出，無非是背叛。

現在穆南煙有了喬淺初，有了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愛護，這些是他對柏蕊都不曾有過的。所以謝西恬想試探，穆南煙到底有沒有舊情覆燃的可能。現在的狀況因為喬淺初而維持得很好，她不想因為一個女人的回歸而破壞了穆南煙和穆家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和諧。

“嗯。”穆南煙隨口應著，停下了腳步。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沒有想法，”穆南煙道：“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對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有什麽想法嗎？”

“那你打算怎麽處理？”謝西恬明白了，穆南煙這話裏的意思十分明確--沒有舊情覆燃的可能。

“冷處理。”

“聽著，你把柏蕊放在自己的身邊，對於你來說可能不會有什麽影響，但是長久下去，對阿初會有影響。”

“我知道，正在想辦法，一時半會沒法讓她自己離開。”

“我也知道，柏蕊還是有些能耐的，再加上祁學深轉給她的那些股份，說不定能在你的事務所裏翻出不小的浪來。總而言之，你盡量讓她離開，不要傷害到阿初。”

“我明白。”穆南煙眉頭緊鎖，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回答了謝西恬的話。

謝西恬聽見了穆南煙的口氣，也是一楞，知道他是真的放在心上了。女人的心思穆南煙一向揣摩得不到位，但她明白。

“那就好……你去看媽了沒？”謝西恬又問。

穆南煙道：“我等等還得回律所，先掛了。”

“餵！”謝西恬叫道，回答她的已經是一片忙音。

穆南煙將電話收了起來，走進了喬淺初的病房，馮桑桑擡頭見是穆南煙，打了個招呼之後站起了身。

“沒事，你坐著吧，”穆南煙道，走近了喬淺初，低頭在她耳邊道：“看來你今天一天都有人陪著了，我回律所工作，等傍晚來接你一起去吃飯。想吃什麽？”

喬淺初想了想道：“想吃辣的。”

“辣的？我等等問一下張子善，他就是一張美食活地圖。”穆南煙笑著吻了她一下，轉身出了門。

喬淺初的目光在他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心裏不可抑制地有些茫然。現在只要一聽見“回律所”這樣的話便會心頭一跳了--她已經開始害怕失去，穆南煙對她而言已經如此重要，那麽她對他而言呢……

她晃了晃頭。

穆南煙開車來到了律所，直奔張子善的辦公室。

“呦，還有空來找我，說明沒什麽事了啊？”張子善從座位上坐了起來，沒心沒肺地玩笑。

“城南這一片有什麽辣菜比較出名？”穆南煙摘了圍巾，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拿出手機準備定位。

“辣菜？你不是不喜歡吃辣……哦，明白了明白了，”張子善笑得見牙不見眼，“這邊一片的話，有個川菜館不錯，我給你找。”說著伸出手。

穆南煙將手機遞了過去。

門突然響了三下。

穆南煙朝門邊看去，柏蕊高挑的身形正椅在門邊，臉上掛著笑。

她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

“哦……”張子善痛苦地扶著腦袋，“你這一上午已經上來了六次了，怎麽著，沒了穆南煙你不能呼吸了？”

柏蕊一本正經地道，“你以為我想上來嗎？文件有點多，需要簽字。”

“我也可以簽，樓彬也可以簽，你當我們的腦門和你一起被夾過嗎柏蕊？”張子善毫不留情地嘲諷。

穆南煙滿意地笑了笑，張子善受到了鼓勵，更加囂張。

柏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手中的文件放在了穆南煙的面前，遞過了一支筆。

鑲金邊的鋼筆--穆南煙一眼便認出來了，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具體哪一年不記得了。是限量版，當時跑遍了整個城區才買到了這一支，現在看來只會讓他覺得自己愚蠢至極。

柏蕊仔細觀察著穆南煙的表情，知道他對這支筆還有記憶，滿意地笑了起來。

“簽在這裏。”她迅速地俯身指了指文件上的簽字處，立刻直起了身子。

但已經足夠讓穆南煙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了，是他曾經誇過的一款，清新恬淡。

穆南煙冷笑了一聲，“張子善，借支筆。”

張子善不明所以地將自己桌上的筆遞了過來，看見柏蕊的臉色有些變了。

穆南煙拿起筆，故意在剛才柏蕊指的地方的右側一點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邊流暢地寫著邊頭也不擡地道：“我覺得你大可不必費盡心思地來提醒我愚蠢的過去。”

柏蕊臉色一漲，笑道：“提醒？你錯了，我沒有在提醒。哦，如果你是說這支筆，我只是這麽多年用習慣了而已。”

“是嗎。”穆南煙沒有再多說一句的欲望，每一句話裏都透出濃濃的鄙夷和嘲諷，現在與柏蕊接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覺得不耐煩且難熬，喬淺初渾身上下的感覺是渾然天成的，自然地笑自然的美，而接觸多了那樣與生俱來的氣質，就會對經過精心設計之後再裝出來的東西感到惡心。

他現在就是這樣，對柏蕊感到惡心。

柏蕊拿著文件，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仍然站在原地，別摸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知道你會以為我這次回來是為了你。”

穆南煙接過張子善遞回來的手機，在上面迅速地瀏覽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行，這家菜館的主菜單裏都是與魚肉有關的，她懷孕了之後就不喜歡吃魚了，怕腥，換一家。”

“我去！這都記得清楚！你和我從小到大穿一條褲子，至今還沒記明白我不愛吃蔥吧？”張子善白了穆南煙一眼。

“我不記不重要的事情。”穆南煙笑道。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完全沒有將柏蕊放在眼裏。

柏蕊的拳頭握了握，又松開，笑容繼續浮上了嘴邊。

“我回來不是因為你，是因為我哥。”她道。

她想卸下穆南煙對她的警惕，就必須模糊焦點。她知道故人心已變，重新奪回來需要時間和毅力，而她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穆南煙繼續在手機裏搜索著，沒有搭理她。

柏蕊苦笑了一聲，抿了抿唇，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關於謝西恬，我哥有什麽打算嗎？”

穆南煙滑動手機的指尖停在了半空，修長的指節幾不可見地動了一下，隨後終於擡起了頭。

張子善惡作劇般的笑容也消失了，表情漸漸沈寂下來，黑著臉看向柏蕊。

對，他們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層關系在。

柏蕊看見穆南煙眉間的“川”字形皺痕，有些心驚。

穆南煙只要一露出這種明顯不悅的表情，就有人得遭殃。

“謝西恬這麽多年，一直單身吧？”柏蕊問道。

穆南煙不耐煩地盯著柏蕊不停地動著的嘴巴，盤算著什麽時候可以結束這場談話。

“她有我。”張子善道。

“是你認為，他有你。”柏蕊毫不留情地回敬。

張子善的臉色一變。

柏蕊沒有理會他，看著穆南煙繼續道：“你應該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她的過去我也不多提，我也清楚我哥的性格，這麽多年，他別說結婚的念頭了，就是連再戀愛的想法都不見得有。所以我想……撮合他們兩個。”

“柏蕊你什麽意思？”張子善打斷了她，站了起來。

柏蕊沒有再朝他的方向看一眼，只是盯著穆南煙不作聲。

穆南煙沒有說話，但他明白謝西恬這輩子的歸宿如果不是柏即晨，就沒有別人了。謝西恬一直單身的原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柏蕊確實戳到了問題的關鍵點。

“講條件，柏蕊，”穆南煙坐直了身子，“這是你最擅長的。”

柏蕊一滯，心底的疼痛抽絲般蔓延開來，但是她強忍著，撐出了一個笑容：“在我哥被我勸回來之前，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無視我。”

“做不到。”穆南煙的註意力重新回到了手機。

“你就這麽自私？那是你姐姐一輩子的幸福，你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沒法答應？”

“論自私，你確實最有話語權。”穆南煙道。

柏蕊深吸了一口氣，“好，那至少和平共處吧？”

穆南煙略一猶豫，想到了謝西恬，開口道：“可以，但是前提是你安分守己。”

柏蕊面如死灰，咬了咬牙，“希望你遵守諾言。”說完轉身離開。

她現在就連爭取到自己留在這裏的權力，都已經這麽難了，那爭取留在他心裏呢？

柏蕊進了電梯，眼睛微微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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